《新核能時代》是著名金獎導演Oliver Stone所拍攝的紀錄片,主題承接了奧斯卡最佳紀錄片《不願面對的真相》所揭示的「全球暖化」問題意識,但更加深入探討長期生態惡化和短期空汙帶來的致命問題。全片用平穩又生動的口吻,向觀眾娓娓道出人類目前生存問題的急迫性以及唯一解決之道。整體以觀,《新核能時代》相當具有可看性,除了有豐富扎實的資訊外,其敘事流暢,情節緊湊,進展有起有伏,縱使很多資訊在個人入場前早已知道,但仍能看得津津有味!
首先,以「內容扎實度」而論,《新核能時代》編導Oliver Stone明顯做了充足的功課,對於火力發電(煤炭和天然氣)造成生態危機和致命疾症的嚴重性、核能發電和核武製造之間的差異、核能發展過程曾受到的期待和逐漸形成的普世誤解,以及現今流傳的恐核謬誤等面向,都提供了以大量科學原理和實證數據為基礎的充分說明和解釋,讓觀眾強烈感到其觀點並不是他個人的主觀信仰,而是有科學與事實支撐的說服性論述。
也因此,《新核能時代》每段情節資訊夠多、含金量充足,完全沒有「內容空洞」導致「情節變『鬆』」的問題;另一方面,更因為每段情節資訊可相互呼應,並且統整在本片主題構架之下,所以也沒有「情節結構『散』掉」的窘境。用大白話來說,《新核能時代》是一部內容很有料的紀錄片!
其次,再以敘事方式的角度觀之,《新核能時代》編導Oliver Stone善用含有對立資訊(反核及擁核意見)的情節安排,製造起伏跌宕的效果。此現象在「逐一破解恐核謬誤」的部分相當明顯:先來一個恐核的流行觀點,再丟出個科學實證的破解。由於情節含有對立資訊,必然會產生衝突性,而衝突性又會拉扯敘事線,所以最後產生情節轉折、有起有伏的效果。
此外,《新核能時代》編導Oliver Stone同時也善用「恐懼」和「希望」交錯的手法。一方面強調「火力發電」(含燃煤及天然氣)的長期(氣候變遷、生態危機、發電廢料不可控管等)和短期(空汙、致命疾病等)問題,另一方面又不斷以「科學實證」呈現核電的優點(乾淨不排碳、發電成本低、核廢料可控管等)。整體來說,就是在有起有伏的情節發展中,搭配勾起恐懼及給與希望的方式,同時衝擊觀眾的理性和感性面,既可提升入戲效果,又可讓紀錄片產生不亞於虛構影視作品的戲劇效果。
重要的是,《新核能時代》編導Oliver Stone捨去了複雜艱澀的理論講解,針對世人誤解的爭點以最淺顯易懂、一針見血的方式說明,再搭配一望即知的數據圖表。所以,即使不是核工或能源,甚至是理工相關科系背景的觀眾,也能輕易咀嚼、吸收與消化本片編導Oliver Stone想要傳達的重點。
再者,另以「節奏流暢度」而論,《新核能時代》亦可謂緊湊,但所謂「緊湊」,並不是一般人理解的「情節進展速度很快」之意(雖然這不能說錯),而是指情節事件數量多、密集。《新核能時代》的電影內容資訊量夠多,為了讓觀眾容易吸收,除了說明必須深入淺出之外,情節安排上也要段落分明,以及安排數量夠多的情節段落才能容納所有編導想傳達的資訊。如此一來,「每個情節的資訊說明」可以視為一個事件,又因內容播放過程中不斷有特定資訊說明被丟出,所以會讓觀眾產生事件密集的感受。
以「逐一破解謬誤」的部分為例,編導Oliver Stone明確交待每個謬誤的「產生原因」、「造成影響」、「說明理由」、「提出科學反證」、「得出結論」,之後如此循環反復。借用「故事」的概念來說,就是一件事情不斷有新發展的情形;在這種狀況下,可發揮和前述情節起伏相輔相成的作用。重要的是,《新核能時代》敘事非常流暢,各段資訊說明的銜接恰到好處,融合自然,進展絲毫沒有「卡頓」之感;此外,彼此之間又能相互呼應,環環相扣,在敘事鋪陳如此行雲流水的情形下,強烈讓人感到處處順理成章又一脈相乘。這也是本文第一段會提到,很多資訊在個人觀看前早就知道,但仍然可以看得津津有味的原因!
不過,說了那麼多,《新核能時代》最令我有所感觸的地方是片中有句台詞:打從一開始,我們對核電的恐懼是被「訓練」出來的(We’ve been ”trained”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to fear nuclear power)!其實很多人對特定議題的認知和態度,往往來自於大眾傳媒的建構,但傳媒建構的資訊與客觀事實未必相同。
加上心理學有所謂的「選擇性接觸」說,為了避免與本身立場不同的資訊造成認知失協和心理不適,人往往會傾向接受符合本身立場的資訊(講白話就是同溫層),所有接觸的資訊只會「鞏固既有立場」,導致離事實更遠,結果成了「確認偏誤」(confirmation bias)的典型案例。《新核能時代》有句話說得好,危險和恐懼是二回事。危險可以透過科學實證的方式去了解和比較,並控管在安全範圍內,但恐懼若是立基於「被他人建構且自己又不斷鞏固的主觀想像/信仰」,事實上就是未真正瞭解真相。如果只是誤已,那算還好,但誤了社會多數人就真的是災難一場!據此,比起片中講述的生態危機,這部分傳達的意涵更令人有感!
以前曾讀過一本書,有段內容提到紀錄片是事件的紀實,本質是追求真實,與以虛構故事為主的影視作品不同(不管屬於什麼類型),但容許作者有主觀詮釋角度和價值判斷。因此,一部傑出的紀錄片是既能充分反映客觀事實,其觀點又能喚起觀眾的情感和理性二方面共鳴,為社會進步和發展盡一分力。我不知道《新核能時代》在澄清謬誤方面能做到什麼程度,但若要論是否符合前述傑作紀錄片的定義,我想是非常夠格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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