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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愛.欺》入圍了本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項,在美國兩大電影網站和亦分別拿到7.3分和85%新鮮度(audience score亦有77% );換句話說,本片不論在演技方面,還是專業影評和一般觀眾的接受度上,皆獲得好評。此外,片名《愛.欺》為「愛妻」的諧音,實有弦外之音及頗具深意,加以預告片所揭示的劇情暗示亦充滿劇戲性的吸引力,故本片絕對是本週非看不可品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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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格來說,《愛.欺》的預告片已將劇情脈絡說了差不多,大家都知道贏得諾貝爾文學獎的Joe是「才不配獎」,其妻Joan才是真正應該獲此榮耀之人。所以,觀眾進場主要是為了看「配合無間、相安無事的佳偶如何變成因愛生恨、彼此欺逼的怨偶」的過程。就個人看完的感覺而言,劇情發展的方向確實都在意料之內,但從頭到尾都保持著程度不一的張力,讓人看得聚精會神,極為入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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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人認為這是因為《愛.欺》的情節編排在每一場戲裡都置入了程度不一的衝突因子之故。以形式面來看,有的是潛在性矛盾,有的是檯面化對立;以實質面觀之,其內涵涉及了為愛犧牲與自我實現的競合、名實不符與女性平權的無奈,以及夫妻相處的親蜜與矛盾共存等元素,不但著墨程度夠,且彼此亦巧妙糾結成「剪不開理還亂」的壓力鍋。因此,各段情節的張力性足,加以段段銜接的一氣呵成,結果便形成了全程沒有冷場的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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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,《愛.欺》既然是劇情片,其故事進展自然是循序漸進,細細鋪陳,將夫妻兩人的心結慢慢浮出檯面,再配合幾個適時插敘的回憶片段以補充說明並呼應現下的因境,因此前述的全程無冷場是屬於「逐級升高」型,而非全場處於激烈、強勁的氛圍。不過,由於每段情節的資訊量夠,情感與態度的變化亦不斷在微妙中發展,所以雖然敘事節奏大致上是四平八穩的風格,但以「劇情結構」而論,緊湊度充分,且其中的荒謬、悲哀,甚至是某程度的戲謔感愈來愈明顯,讓人看得極為入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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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要的是,《愛.欺》的兩大老戲精Glenn CloseJonathan Pryce更是撐起了整部片。尤其後者的精湛演出,只要你的視力正常,也不管你是否懂得分析評價演技的專業知識,都會感受到Glenn Close的出色表現。我認為她把處於各種情境下的複雜心態拿捏得十分精準,並顯現於各種細膩的神情與言行變化上。最厲害的是,有幾場在正負面情緒之間遊移自若的戲,不但強力牽引觀眾情緒,且根本是「如何達到東方傳統文化對女性的刻板要求」的完美示範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極為壓抑克制兼高雅有禮的外表下,始終藏著一顆從未放棄實現自我的心,但又必須在隱藏自我、名譽歸人和丈夫自目的狀況下,保持各種矛盾情緒的平衡。Glenn Close這麼立體又頗富層次的動人演出,真的值得一座小金人的肯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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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onathan Pryce的演出亦是一絕,在Glenn Close的強大氣場之下,其表現毫不遜色,將平庸又愛裝逼中帶點老屁孩的中二味掌握得微妙微肖,且重要的是,很多地方所流露的情緒,不論是羞愧、歡喜或憤怒等,皆詮釋得相當自然。曾拿過坎城影帝的他果然寶刀未老,也只有這樣的演技功力才能和Glenn Close相互輝映,共同烘托出一場絕佳的表演,且甚至說因此讓《愛.欺》劇本所設定的情節張力倍增也不為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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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看了《愛.欺》之後,個人深感本片實在是個「為愛自欺欺人」的故事,而「自欺欺人」又可拆成「自欺」和「欺人」兩部分。對Joan而言,雖然其夫Joe是個渣男,但她對他的愛是可以確定的。這也不難理解,因為Joe第一個發現並肯定她才華的人,在某些方面也有魅力,加以文學創作是兩人的共同喜好,這對夫妻維繫感情是很重要的關鍵(注意:在某段回憶的爭執後,還是Joan先主動哀求這段感情的存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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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由於當時的女性作家不受重視,天縱英才的Joan根本是英「雌」無用武之地,誠如片中出現多次的那句話“A writer has to write”,如果她不能展露她的才華,或許讓Joe掛名其創作的作品是個可實現她夢想的折衷方式。因此,上述兩個因素一拍即合,結果「愛夫的妻子」甘願「自我欺負」為他人作嫁而「欺騙世人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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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文至此,個人真心覺得Joe並非成功的男人背後的那位偉大女人,而是「既成功又偉大」的女人。重要的是,當她知道老公一再出軌後,仍願意和他繼續生活並當影子寫手,更是偉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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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有些人對此表示無法理解,但我認為不難解釋。除了上面提到的“A writer has to write”那句話之外,其實還有一句更為關鍵的話:A writer has to be read。以「自我實現」的角度,寫作的目的為何?不就是藉由世人對自已作品的肯定來證明自已的價值嗎?所以,若作品只能孤芳自賞,又談何證明自我價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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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在結局的大吵中,Joan道出她的創作靈感竟是來自Joe的外遇,所以她把悲憤、不忿、難過的感受全寫進了小說裡,讓角色充滿了靈魂,進而創作出更加出色的作品。心靈創傷竟意外產生了「附加價值」,而這個「附加價值」又更間接有益實現自我價值。雖然很荒謬,但卻是現實限制下很難忽視的「無奈」關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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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,感情還是最重要的因素,因為只有極度的深愛才能壓下被背叛的憤怒,因為極愛代表無法承受失去所愛的痛苦。據此,沒有愛的代筆最後只剩下壓榨和痛苦,而無絲毫的甜蜜。當然,這又產生了一個問題:即便如此,為什麼一再遭到背叛還可以愛得下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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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此,我認為這就要考量Joe方面的因素:Joe也是愛她的,即便Joan更愛他。當然,這份「愛」確帶有「功利性交易的成份」,但除此之外,仍存在著對一位女性優點全然的欣賞進而產生的愛幕(即使程度可能不如愛名利)。因此,在不涉及可觸發彼此心裡介蒂的矛盾的前提下,其實兩人有很多共享且可引發彼此親密舉動的美好事物,如孫女的誕生。其程度之自然不但當下會忘卻代筆心結一事,且在外人眼裡,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(最後空姐的看法即是旁證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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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Joe的受獎致辭聽在知情人的耳裡,根本就是變相承認他是「欺世盜名的假貨」,且最後爭執時的說詞亦相當程度說明了其愧疚之心。雖然這兩段話在當下情境中,讓怒火攻心的Joan聽不進去,但卻在事後能體會到其中的真誠性。既有真誠性,言語表達背後的心態定是長久累積而成,且累積過程(日常生活)中會無意以各種形式流露出來,這也是兩人在很多地方有親蜜的自然舉動之故,甚至還包括了Joe拿來為自我辯解的說法(男主「內」)。我相信這些Joan在平常生活中都感受得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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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者,個人也不排除還有一種原因。記得以前曾看過一份心理學研究報告,大意是說愛上且離不開渣男的女人有二大特質:其一,在某方面曾受壓迫或遭遇不幸;其二,在心中會產生「我若不順從就沒人會愛我,或是被需要才會產生自我肯定」。若納入Joan的例子,長期不受欣賞算是某程度的受壓迫,且幫助自已所愛的丈夫,會讓她在「感性上」產生「被需要」而獲得自我肯定,這又和「理性上」藉由代筆間接實現A writer has to be read的理想一拍即合,因此「單就」愛情方面而言,這是她會一再原諒並忍受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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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,以上並非是為Joe辯護,只是就「客觀」層面去說明Joe對其妻仍有感情,而且這也無法抹滅他是個渣男的事實。此外,為了「愛」既「自欺」又「欺人」, Joe又何嘗不是如此?只不過Joe的愛裡除了Joan之外,還包括「對名利的執著」,且還大於愛Joan,否則這場假戲怎麼可以演那麼久? 這不但是「欺負自已妻子」,更是「欺世盜名」,因此可謂「欺人」。至於「自欺」的部分,可由二方面來說明:其一,即便他知道這榮耀是假的,但當下卻極為享受,其自然程度無異於自已所為,所以算是潛意識自我欺騙的表現;其二,在抽離這些名聲之外,他每天得面對自已無能的窘狀,可謂「作繭自縛(自欺)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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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說Joan為愛犧牲到底的行為,用道教的《道德經》觀點來看,是「知其榮,守其辱;虛已利他,功成弗居」的德性展現的話,那Joe執著於榮耀的行為,定是佛教的《金剛經》經文「凡有所相,皆為虛妄」批判的現象,因為他的榮耀(名相)本質是「虛妄、空的」,因此即便他對Joan仍有愛,但大部分時間仍處於「無明執迷」的狀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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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述老子和佛陀所悟出的義理是教人超凡入聖,但是Joan的「虛已利他,功成弗居」和Joe的「沉迷名利,死性不改」皆奠基於「深愛」(僅管對象與內涵大不深同),從前述兩位佛道聖哲的觀點來看,都是「放不下」。然而,這裡搬出佛道二大聖哲說過的話,倒不是要歪樓、超展開,而是要藉此來反襯愛情裡的為愛自欺欺人的無奈與複雜人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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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因為Joe和 Joan如此「深具人性」,他們的為愛而欺所產生的「苦樂交織、苦樂相蝕」才會如此讓人觸動,其中的犧牲、付出的美德令人動容不已,但得不到的對等回饋又令人唏噓外加義憤填膺。對我來說,Joan的天賦才華雖未變成一本從未被打開閱讀的書,但她一生所有真實的感受透過愛夫之口都成了媚俗之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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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,光鮮亮麗的事業與幸福美滿的婚姻背後,雖然隱藏著如此驚人的內幕,丈夫屈辱於妻子的才華,妻子屈辱於丈夫的光環,尤其後者更令人看了心酸,但仔細想想,我們外人固然可以站在道德高度一刀論斷,但最後Joan的選擇終究不是二分法式的道德抉擇,其中愛情、理想、利益和權力競合平衡下的苦心經營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家庭,客觀來看真的是如人飲水、冷暖自知。然而,可以確定的是,其中的無奈悔恨與歡喜美好是互融的,也因此如此複雜感受共存下的人性才會讓觀眾如此觸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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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人節當天上映的作品,當然都是應景之作,但有別一些側重於愛情中「甜大於苦」的作品,今年這部《愛.欺》將為愛「自欺」和「欺人」背後的複雜人性與「苦樂相蝕」描寫得令人動容,或許對一般人對情人節意義的刻板印象有些不同,但本片流暢情節和精湛演技的優點,但讓本片成為一部好看又頗有餘韻的作品無誤。

 

延伸閱讀:《無主之作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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